几日细雨,初秋渐凉,云层散开,偶现碧空。
流云罅隙间,阳光洒落,如万千刀枪利刃,直指大地!刘封负手立于新都城头,饶河在眼前一分为二,南北殊途,延伸向远处。
准确来说,是两条大江汇聚成饶河,流入鄱阳湖,江上千帆鼓荡,战船向东,却是逆流而行。
西陵峡的捷报传来,刘封马上传令水军开动,冯习从北面昌江攻虎林,牵制东吴在虎林的水军,王濬便可领大军专心直取石城而无后顾之忧。
饶河南支为乐安江,由张南领兵,从向东南方向进入浙江,与进入会稽的关平大军呼应,对诸葛恪形成夹击之势,平定会稽之后,便可攻乌程、余杭,取吴郡。
两日前关平已经派人送来消息,荆州大军成功进入会稽郡,占领建安,以此为支点,左路有山越军,右路有交州增援的两万交州兵,三路大军齐头并进,进攻会稽。
“将军,天色初晴,水师已发,马步兵为何迟迟不动?”
陈寿陪同刘封在城头吹风,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,皱眉道:“几日阴雨,阻碍行军,想必朱据已在泾县安札停当,再不出兵,待江东缓过气来,实为劲敌也!”
“非是我错失良机,这场雨,岂非天意乎?”
刘封轻声一叹,眯缝着眼看向云层间的阳光,“这是上天不叫我多造杀戮,以待江东之变。”
陈寿皱着眉头,白皙的面庞此时还显得稚嫩,思索片刻之后摇头道:“属下不解将军之意。”
刘封言道:“若是五日之前不曾降雨,吾领大军先取泾县,再攻丹阳,趁东吴丧乱兵败之际,以雷霆之势击之,自信一月便可杀到建邺城下,迫孙亮举众而降,则江东可定……”陈寿点头道:“如今即便错过几日,朱据虽在泾县集结兵力,但将军以精锐击之,也不过犂庭扫穴,摧坚敌如折枯,荡异同如反掌,何故迟疑?”
“强行进兵,以吾兵之强盛,自是如此,”刘封吐出一口气,却道,“但摧枯之势,涤荡吴兵,必有杀戮。
如今正是秋收之际,若是烽火连天,尸横遍野,这江东之地,恐要三年之后,才能恢复元气。”
陈寿疑惑道:“将军为天下而战,自当顾全大局,岂能因江东之民而延误中兴大事?
其民心未附,便是他国之人,何多怜悯之心,属下以为此乃舍本逐末,因小失大。”
或许是觉得语气有些冒失,陈寿又补了一句:“将军不也曾说过,对敌人的仁慈,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么?”
“为将者,当审时度势,此一时彼一时也!”
刘封忽然一笑,抬手遥指东方,一股睥睨之气浑然而生,朗声道,“这江东之地,吾已视为掌中之物,其一兵一卒,一民一木,自当珍惜。”
陈寿猜不透刘封的心思,见他在这关键时刻忽然一反常态,怕他有骄兵之心,劝道:“将军,大军既发,且不说粮草消耗,就是这士气,长此消磨下去,也成疲兵了,望将军三思!”
刘封转头看向陈寿,淡然一笑,反问道:“承祚,以你看来,江东人心如何?”
陈寿不假思索答道:“孙权老悖昏惑,人心思变;江北兵败,群臣惶惑;将帅无用,军卒惧哀。”
刘封又问道:“今朱据为将,若兵败,肯降否?”